其实,我是喜欢冬天的。喜欢冬的婉约与含蓄,一副不急不躁的摸样。喜欢冬的果断与冷冽,一种豪爽豁达的胸襟。更是,喜欢那雪花,精灵儿似的,飘在江河上,田畴、旷野、幽谷里,飘飘洒洒地无一不落的就飘进了咱着百姓人家,庭院、低檐、瓦楞、草垛、菜畦、篱笆墙上。
每每,望着晶莹无邪的雪花,我就会欢喜着暗自地想:雪花,提酒而来了呢。嘻嘻,我是满腹欢喜,眉间心头的,都在喜悦中。说起雪花,好似自然而然就会想起琥珀杯,琉璃盏,美孤樽。再探着身子往古时一翻看,立时,各种酒具闪现在眼前:樽、觞、盅、斗、酌、白、觯、杯杓、觥陈列在时光里。
时光真的斑驳陈旧了。可是,记忆却不肯老去。雪花飘落在我的庭前屋后时,我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我的父亲来,寒冷的冬天里,父亲喜欢抿上一口小烧酒的。那时候,很小。也就只有几岁大吧,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,喜欢唱歌跳舞,在雪花里,飘飘欲仙的歌唱旋舞。
那时候,只要一下雪。母亲会给我几元钱,让我去小店里给父亲买酒。每次多给一角半角的零钱,给我买几块糖吃。我就欢快的往小店里一路小跑的去,嘴里还哼唱着歌儿。去了小店,站在柜台下,使劲的踮起脚来。
我大声的往柜台里喊着:“阿姨,我要买酒。”
“哦,是黛玉呀,多少?”阿姨甜甜的笑着,立刻热情的过来接迎我。
“阿姨,大钱是买酒的。那几角零钱是妈妈多给我的,您看着给我几颗糖吧。嘻嘻。”
“好的。阿姨来看看啊,零钱不少呢,还能卖好几块糖呢。呵呵。”
这时旁边来买东西的几人中,有人就问:“谁家的丫头啊?穿得这样整齐,生的这么俊儿。看看,看看这粉红的小脸儿,水灵灵的一双眼睛。真好看。”
“你不认得她吗?王家的,叫黛玉的那个丫头,懂事着呢。”阿姨说着依旧笑着。
“妈呀?王家的呀,这么大了,难怪我都老了呢?你说说,那王家的丫头都这么大了呐,我的妈呀,我可不是老了嘛,哈哈。”
我被她笑得有些不知所措了,看看好似同母亲差不多的年龄,就叫了她句:婶儿。心想,我长大和她变老会成什么比例吗?那时我确实是太小了,她大声的笑,令我有点害怕,急急火火的提着酒往家里赶。
回来,本来想和母亲说一说。但是,一回来,就啥也忘了。嘴里含着糖,甜甜的在舌尖儿上滚来滚去的,母亲用手点着我的脑门微笑着:“馋丫头,就是爱吃糖。看长大了,谁敢娶你这馋嘴的丫头?呵呵。”
母亲的小菜刚一上桌,父亲的脚步就响起在门口了。母亲就捏起小酒壶来,给父亲斟上满满一杯酒来。父亲粘着一身的雪花,衣服上鞋子上,帽子上都是呢。母亲急忙给父亲用掸子去掸一掸,说着:“玉儿爸,冷吧?快喝上口,挡挡寒气。”
清凉的雪花儿,很快就消融了。我围在桌子前,仰着小脸儿,只要爸爸吃到我喜欢吃的饭菜,爸爸就会先夹给我吃。真是奇怪,吃着爸爸夹给我的饭菜,就是香甜。
父亲最喜欢吃红辣椒,寒冬腊月,寒风刺骨,冰天雪地的天气。父亲总是从檐下,母亲秋天穿起的红辣椒串上,拽下几颗红红的辣椒来,往旺旺的火炉上一烤,辣椒的香气合着酒香,立刻就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:“哦,香啊。黛玉儿,敢吃吗?”
我笑着,一边躲着,父亲故意招惹我。拿着一个刚烤出来的辣椒,往我嘴上送。母亲就从中间拦着:“看辣着呢。呵呵,玉儿也学着吃点辣吧。驱驱寒冷,就不易感冒生病了。”
雪花,倚着窗口。傍晚的天气,家家灯火初上,烟夕里有炊烟在袅袅升腾着。村庄里一片宁静与祥和,家禽在架上,牛羊在栏里。雪花提着一壶小酒,行走匆匆,这家一壶,那家一壶的。我吃着饭也不忘时不时的趴在窗上看看雪花,心里美美的。
雪花,也是贪杯的呢。总是半倚在我家的窗口,怒怒着小嘴,好似也在悄悄地饮着酒儿。醉了呢,就依在门口窗口的呼呼睡上一夜,直到清晨,才依依不舍的离开。喜欢,雪花的飘逸,喜欢雪花的好客,喜欢雪花的轻盈,更喜欢雪提着小酒,送给千家万户,尤其是,从来没有忘记送到我家里来。
每次,雪花一飘,母亲就会想起她的父亲。母亲说小时候,她家里开着个小商店的,什么都卖的。也有酒卖的,那酒好着呢。有糯米红糖酿制的女儿红,也有纯粮食酒,高度的的高粱酒,还有各种各样的酒。